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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宁自觉地让出扶手的位置给他坐,裴邵微屈着腿斜坐在她身侧,随意翻了下案上的抄本,说:“户部刚拟的新税法,中书省还没有议定。”

中书省是宰相机构,原本的长官是许敬卿,他仗着外戚的关系独断专行,很多决策皆是他一人拍板定案,如今许敬卿被贬,这个位置没有人顶上,没了做决定的人,中书省商议起来也比往日费时费力。

程慕宁说:“其实当初我离京前试着提过推行新政,其中关于税法的几条,与他有异曲同工之处。”

“你想趁着户部的东风,再提你的新政。”裴邵一语中的,道出了她的目的。

程慕宁没有否认。

这些日子程慕宁与朝中官员走得近,裴邵就猜到了一二。这大半年案子一桩接着一桩,局势动荡不安,她必须耐着性子先替程峥收拾了这些烂摊子。如今眼看风波接连平息,她总算腾出手来做自己的事情。

但关于此项新政,当初之所以难以推行就是因为里面有一条清丈田亩的政策,切切实实损害了世家大族的利益,要达官显贵们仗着职务之便,多多少少都在土地数量上都有瞒报,程慕宁的方略无异于虎口夺食,许敬卿为首的老臣首先就不同意。外加程慕宁当初为了平稳局势行事过于急切,本就得罪了不少朝中的老人,是以她不过是刚抛了个苗头就被按下了。

其实最关键之处取决于皇帝的态度,可程峥是个宁愿抱残守缺也不敢越雷池半??步的人,他最害怕的就是得罪人。

尤其是世家大族。

先帝临终前两年受制于这些人,程峥大抵是因此落下了什么毛病,总也怕自己会落个同样的下场,正如他当初不愿对乌蒙起兵一样,因为先帝正是败在乌蒙手里。

程慕宁偏偏与他相反,她行事太过果决,太不留余地,程峥怕受她连累,所以不可能同意她的想法。

当初她离京前就因此与程峥发生过几次激烈的冲突,如今旧事重提,姐弟二人避而不谈的旧账,自然也要跟着翻出来。

程慕宁往后略靠在椅上,说:“父皇驾崩后我对程峥抱有希望,竭尽所能为他铺路,我原本觉得,我可以死,只要他在那个位置能坐得稳当。”

裴邵垂目看了她一眼。

程慕宁弯了下唇,好像并不觉得多伤心,只是语调平常道:“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甘心,如果他甘愿成为许敬卿的傀儡,那为什么不能是我的?”

这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,足以让说这话的人人头落地。

裴邵沉默,粗粝掌心搭在程慕宁后颈,指腹在那颈间摩挲了一下,像是安抚,“要我做什么?”

这样的话让人无端心安,程慕宁仰头看他,眉眼都要融化在裴邵的注视下,调侃道:“你就不怕世子再来一场家法伺候?”

这是个由着人亲吻的姿势,裴邵摸了摸她的唇角,“公主不是会护着我么?”

他俯身吻下去,尝到了她舌尖的药味。

程慕宁平复着呼吸,顺手捏住裴邵的耳朵。她双眼雾蒙蒙的,显得很无辜:“唉,那毕竟是你大哥,我不敢对着他凶。”

“嗯,你对着我凶。”裴邵唇畔微翘,戏谑地说。

谁对着谁凶,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。程慕宁在裴邵的耳语里感觉到热,她的声音已经低了,“话说回来,世子年近三十,为何还不成婚?是朔东的女子没有他看上的?要不要我在京中为他物色几个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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