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0章 主考生异变(2 / 2)
言语森然的问道:「这份医案上说,黄宏沧昨夜突然昏厥,人事不省,望诊医生有说旧疾复发,有说外邪入侵。
言辞混乱,莫衷一是,事情究竟如何!」
郭佑昌回道:「昨夜子时过后,黄府突然有家仆送上面急报,说黄大人突发急症,面目灰白,昏厥不醒,人事不知。
因黄侍郎是本届春闱主考,在春闱开考前二日出事,臣深知其中厉害,便召集礼部两位属官,连夜赶到黄府。
那时黄府已有些混乱,请来的两名神京名医,看了黄大人病情,只是用针灸和参汤吊住气息,但对病因却无定论。」
嘉昭帝厉声问道:「黄宏沧突然病危,消息是否已扩散,今日十六,后日十八便是春闱入场之日。
一旦被数千赶考举子得知,春闱主考在入场之前,出现不虞,不明不白,朝廷就要颜面扫地。
到了那种境地,必定会引动波澜,挟裹非议,那可是会惹出大事!」
郭佑昌急忙说道:「圣上所虑极是,因黄大人出事在深夜子时,所以并未惊动太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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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宏沧之女颇识大体,且有急智,她知道父亲身为春闱主考,身份特殊,在入场之前突然出事,必定会引动风波。
所以,她并没有立即报官,而是安排家仆连夜延请名医救助,另派家仆向微臣报讯,以微臣乃礼部上官之名,让微臣去黄府处置。
微臣和两名礼部官员到达黄府,已安抚过黄宏沧的家人,微臣一直在黄府呆到天亮,这才入宫报讯。
我离开黄府之前,留下两名礼部属官在黄府坐镇,黄小姐也已封了黄府前后门户,两名大夫和一干家人,都已经不许出入。
所以,如今黄大人出事的消息,必定还没有外泄。」
嘉昭帝微松了口气,说道:「爱卿做得极妥当,黄宏沧性子严正,倒也养了个出众的女儿。
只是,本年春闱大比,三月十六日落时分,主考官与同考官需入贡院闭关,三月十八日开试。
黄宏沧身为会试主考,引人瞩目,偏偏在入场闭关前一夜,突然爆发急症,人事不省,郭爱卿,你不觉得此事蹊跷吗?」
郭佑昌听出嘉昭帝话语中的寒意,心中一阵凛然。
其实昨夜他赶到黄宅,看到黄宏沧昏厥不醒,生死难料,就觉得有些蹊跷。
不仅是这急症来得诡异凶猛,而且来得未免太巧了,这是将春闱三大主考,在入场闭关之前,先生生毁掉一个……
但郭佑昌身为礼部大宗伯,心中礼道规矩森严,言语谨慎明智,他只是礼部文官,不善断案稽查,君王之前,不言揣测之语。
回道:「黄大人在入关前夜出事,的确过于凑巧,臣心中虽有怀疑,但并无实据,不敢在圣上面前妄言。」
嘉昭帝微微点头,对侍立一旁的郭霖说道:「传朕口谕,让锦衣卫指挥使许坤安排便衣人手,严密守护黄宅,严防消息走路。
传内阁大学士王士伦丶吏部尚书陈墨即刻入殿,商议春闱主考之事,郭爱卿也留下一起参议。
命大理寺即刻派出干员,清查黄宏沧一事,是否有魍魉之辈,预谋暗害朝廷命官!」
郭霖听了嘉昭帝口谕,立即转身出殿办事,但是他还没走到殿门口,又被嘉昭帝叫住。
他思索片刻,说道:「郭霖,此事先不用通报大理寺,让推事院周君兴负责侦缉此案,即刻入黄宅问询,不得张扬!」
一旁的郭佑昌听到嘉昭帝不用大理寺,竟然要用密衙酷吏周君兴,心中微微一寒。
郭佑昌是一个纯粹的文官,自然对周君兴这等臭名昭着的酷吏,没有一点好感,文官之事让这种酷吏介入,后果如何实在难以预料。
他上前奏道:「启禀圣上,黄宏沧乃礼部右侍郎,正三品大院,本届春闱主考官,在士林官场都有名望。
如果此次黄宏沧遭遇不测,真是有人阴私谋害朝廷重臣,兹事体大,臣以为让三法司侦讯此案,才能彰显堂堂正气,震慑宵小。」
嘉昭帝听了郭佑昌的进奏,脸上不动声色,他自然非常清楚,郭佑昌这等正统文官,对推事院没有半点好感,并不算意外。
淡淡说道:「郭爱卿所言虽有道理,但是事急从权,主考官入场闭关之前,突然出现不虞,阴私谋害之嫌,犹如昭昭。
大理寺等三法司衙门,行事依据法度,规矩繁杂,一旦介入,黄宏沧遭遇不虞之事,消息很快就会走漏。
如今事态紧急,春闱入试之前,不能再起变故,以免扰动抡才大典,让推事院秘侦介入,才能便宜行事,控制事态……」
……
神京,推事院官衙,周君兴官廨。
昨夜两名推事院探子,发现子时前后黄宅发生变故,因推事院是秘侦此事,所以那两名探子都不敢露面,只是暗中严密监视。
先是黄家奴仆连夜请大夫入宅,之后竟连礼部尚书都深夜进入黄宅,他们意识到事态严重,立刻回报的郑英权。
郑英权听闻消息,心中惊骇,事态发展之诡异,完全偏离了推事院的谋划……
他严令推事院探子暗中监视,绝对不可介入,更不可露出推事院秘侦此事的痕迹,以免沾惹上说不清的麻烦。
另一边又立刻回报上官周君兴……
这一夜,推事院院事官廨的烛火,一直亮到天命,周君兴彻夜未眠,双眼熬得通红。
原先他通过特殊渠道,查探杭州府举子吴梁丶惠州举子周严曾拜访黄宏沧,黄宏沧出于故人之情,给他们拟题点拨。
事后吴梁和周严对此事秘而不宣,最终黄宏沧又被点为本届春闱主考官之一。
周君兴知晓此等科场秘事,如获至宝,他甚至通过特殊途径,弄到了黄宏赠给两位举子,并被两人秘而不宣的会试拟题
依照他的推测,黄宏沧和这两位举子,行事隐秘,极可能孽生春闱舞弊之患。
所以,他虽安排人手监视这几人的举动,却从不打草惊蛇,只等黄宏沧和那两名举子,安然进入贡院入试。
一旦这几人真的做出舞弊之事,推事院便能获得先机,以掌握的黄宏沧秘制拟题为证,一举揭开一起春闱舞弊大案。
春闱乃是科举伦才的终点,历来被视为社稷大事,国之大典,历代君王对春闱取士,视为重中之重。
同时,凡为君王者,对科举春闱舞弊,都是深恶痛绝,宁可杀错,绝不放过。
一旦推事院勘破春闱舞弊之事,必定要震动天下,以当今圣上的凌厉的性子,绝对不会有丝毫姑息。
到了那个时候,血雨腥风,百官惊恐,推事院将会威势大增,可令朝廷内外再生栗然,更能大幅提升在天子心中的份量。
即便黄宏沧和那两名举子,在春闱试卷之中没有露出大的破绽。
但只要那两名举子最终登第,周君兴以黄宏沧私制拟题为据,蛊惑他人举告,引动风波。
到了那个时候,事态生发,将两名举子的试卷和拟题比对,裁句凿词,牵强附会,难道还找不出破绽。
一个人的文思必定有一脉相承之处,古有文字狱之说,先定果后寻因,谁也无法幸免……
即便黄宏沧和两名举子没有实质舞弊之举,只要风议一起,百官哗然,数千落第举子喊冤,事态就会失去控制。
到了那时,即便圣上再器重黄宏沧,为了平息风波,挽回朝廷的体面,说不得也要做挥泪斩马谡的诸葛亮!
一起尚未发生的春闱舞弊大案,在周君兴的谋划之下,本已事事缜密,步步杀机,推事院威慑百官,再添君心倚重,指日可待!
却没想到事到临头,身为万事之因的黄宏沧突然出事,再也无法担任主考之任。
这让周君兴的千钧之力,似乎砸在了一团棉花上
甚至让他生出诡异的直觉,似乎在这件事背后,还有一股隐藏力量,在关键时刻釜底抽薪……
当然,这只是他陷入困居之后,思绪紊乱之下生出的杂念,并且毫无根据……
……
这一夜对于黄宏沧的家人,是极其煎熬的过程。
对于最早得知黄宏沧出事郭佑昌,因宫门落锁而无法奏报中宫,同样也是煎熬难耐的一夜。
对于满腹阴狠,为自家铸就不败仕途,敢为天下之大不韪的周君兴,竟然也是同样艰难的一夜。
如此种种,不得不说是世事无常的异样讽刺……
周君兴一直熬到将至卯时,向往常一样赶去午门上早朝,心里焦灼一片,但混迹在入宫官员之中,面上还要装作一如往常。
等到宫内太监传谕,今日圣上休朝一日,旁人都在揣测之中,但周君兴却明白,黄宏沧之事已惊动当今圣上……
但面临此等剧变之际,一向擅长火中取栗的周君兴,却有些一筹莫展,不知该如何将此事继续下去。
等到他返回推事院官廨,很快收到宫中传来第一道圣谕,命推事院派员入黄宅问询,秘侦春闱主考官黄宏沧危症不虞之事。
但是,周君兴对此事却提不起精神,只是让郑英权去办理。
如今,他筹谋的一切都已落空,黄宏沧到底是爆发隐疾,还是被人阴谋暗害,对他已无关紧要。
正当周君兴意兴阑珊,在官廨中困坐愁城,不知过去多久,屋外日后渐渐高升,突然听到官廨外脚步纷乱。
院中差役来报,宫中又派来内侍,向院试大人传召第二道圣谕。
周君兴连忙整理心情,匆匆去推事院衙门正堂,听领嘉昭帝的令谕。
据他估计眼下春闱在即,主考官突然出事,这第二道圣谕多半也是和春闱相关……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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